《李振峰诗集》||世界名人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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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风采篇
李振峰的诗(12首)
◆ 回味
这个年纪了
我拥有足够的时间
陪伴你,走进厨房
看你把各种谷物和豆类
一样一样地取出来,混合在一起
洗净,慢慢熬可口粘粥
这个年纪了
我们的爱好趋向于
蔬菜。每一片叶子都各有光泽
每一颗块茎都饱满沉重
我只摘取你满意的那一部分
完全摒弃打蔫的枝叶
这个年纪了
饮食越来越清淡
偶尔也打趣,说你早年的重口味
咸着的喉咙,酸倒的牙
于是,我们意味深长地笑
有时候噎一口气
有时候,噙两滴泪
◆ 汨罗江
最先迎接我们的,是一阵呜咽
汨水和罗水,正在交汇处长太息以掩涕兮——
哀民生之多艰
湘妃竹齐齐地站着,均不语
用斑驳的泪痕
昭示民心
不能走近了
我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
靠一张竹叶的清香
与险恶漩涡搏击
如果,倒映在水面上的那一朵白云
依然不随波逐流,依然能够
拧出一把清清浊浊的泪
◆ 整枝
抹芽、去空枝、剔除无效棉铃
日复一日,不停歇地修剪几垄棉花
你把一年的希望,寄托给
深秋的采摘
那时候,天高云淡
大雁排着队,吟诵深沉的长调
向家的方向。离秋天
还有一小段距离
妈妈、妈妈——
来自地头的呼唤,如一阵风
沉甸甸的,你又一次抬起头来
笑着。夕阳的余晖
正好覆盖着你,像一只
盛开的棉桃
◆ 石头
每一块挖出的石头
都像隔世的预言
那时候我还小,看人们挖出沙子
作为一种建筑材料,售卖
沙矿潜藏的石头
让铁锹卷刃,缺角
人们狠狠地扔在一边
它们有的圆滑,有的丑陋
有的还有一些诡异,令人浮想联翩
从另一个时间穿越而来
灰头土脸,已经失去呐喊
狡黠或者悲苦,藏在心里
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把它们排成一排
围成一圈,或者让它们在我的指挥下
模拟冷兵器时代的战争,让它们
厮杀的敌我不分,胜负难解
我固执地以为,那是它们
思想的统一,行动的自觉
在丁村,有人把石头
打制成工具
有人用它做过凶器
有人敲击取火
也有人建造屋宇
石头早已被人们制服
显得古朴,憨厚
偶尔,也略带笑意
◆ 野菊花
大器晚成的女子
不会招所有人喜欢
它们不会在春风里娇喘
在炙热里打着蔫假装埋怨
我的那些堂姐妹们
往往在秋收伊尽的农闲时节
才有机会把自己打扮一番
在地头、在崖畔、在路边
在不需要开垦、耕耘的地方
它们静静地站着,悄悄地打探
今年的收成和流行的色彩
知道深秋的风就要赶来
夹带着的霜意,也许明天
就把小路覆盖,把大地染白
它们依旧面露微笑
固守着越陷越深的秋天
因为它们知道,世间如此凄惨
每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背后
都是咬紧牙关的灵魂
◆ 小满
这个时候,麦子开始羞涩
它们怀抱酱汁,怀抱
经历过凛冽的柔情
在接近盛夏的熏风里
天空退后一步,它们长高一寸
我知道它们会越来越沉重
它们的负担始终很重
它们已经在返青的季节
作过必要的抗争
它们要做的是顺应农时和谚语
“小满即得”,母亲如是说
此时,正好有风经过
麦子们频频点头
连连称是
◆ 蚁穴
大道至简。小窟窿
却不按这个套路出牌
它表面简单。我不知道它到底是
一座地狱,还是辉煌的宫殿
它的外部很普通
要么光滑,要么堆一座土山
排着队,匆匆而过的人
均默不作声,得了神谕一般
偶而有两只对视,或拍打触须
是深似海的候门里,又有了什么
宫廷秘闻,还是鬼魅世界里
再次发生内乱
现在,它们正在肢解一只苍蝇
准备收藏于隐秘所在
对我的疑问,置若罔闻
◆ 麦芒
冗余的思想打破沉默
进入四月,细微想法开始露头
刺破植物绿,天空蓝
不善言辞的舌头
不需要沉重,不再低头
漫长冬夜里修行
漫天大雪里静养
现在,它们把尖锐提上日程
涉及食物、生计和未来
它们象征意味深长
让终日与它们为伍的人芒刺在背
龙口夺食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
他们开始准备镰刀、绳索
架起比生活还要沉重的碌碡
芒刺在背的还有我
每年,一到这个时候
我就止不住在梦里
一镰刀一镰刀地收割
遥远夜色
◆陶片
出土,是个偶然
在没有彻底清理之前
泥土里的隐喻成为远古的图案
星座的钥匙,粗糙的储红
春天微凉的触须。准备好惊叹
和惊叹的泪痕
一场祭祀,期待千年
山崩地裂也不过
一次意外
土是土的母亲,火是火的情种
吸附所有目光,把自己铸成
大错,独特的胚胎
◆ 河水才不会说出它的绝望
偶然抑或必然都不重要
河水正在聚集
从淤塞的那一刻起,它们就已沉默
无法辩解,无法沟通
灵魂的疼痛只能沉入水的底层
它们隐忍着。群情不再振奋
浪花拒绝翻腾
以压抑的平静来对抗外部欺凌
是的。河水才不会,说出他的绝望
选择生存方式是坝体的特权
当依附甚至攀附都无法选择的时候
风平浪静,成为唯一的抉择
现在,它们只能越靠越紧
用一种从内向外的、表面的张力
一点一点,把泥沙、死鱼
和一张漂浮的纸,推向堤坝
◆ 致青春
深入春天吧
深入熟视无睹的风景
哦,它们中的好大一部分
尚不足以形成景观
它们还都是没有装饰的存在
让空间不适,时间惊愕
偶而抵触风、抵触雨、抵触阳光
让春光显出异样灿烂
你看那一朵野花
至今都还没有人为它命名
却依旧在春天的低处
吟唱自己的心声
◆ 梦
阳光铺下来
露珠,一下子就睁开了眼
我是在一个角落里看见它的
那么矮小的身姿,那么纤细的身段
那么不起眼的一朵小花
竟也能托举一颗露珠
哪怕踮起脚尖
再小的花朵也是有梦的
也能在自己的高度
把梦做圆
※作者授权刊发,世界名人会2021年12月28日出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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